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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中國，大數據是個(ge) 熱詞。大數據是怎樣發揮價(jia) 值的?關(guan) 注到騰訊近日發布的大數據報告《95後迷之隱私觀大揭秘》，記者走進位於(yu) 深圳的騰訊總部，走進那些讓數據“活”起來的人。記者在這裏卻看到，人與(yu) 人交流的傳(chuan) 統調研模式，不僅(jin) 沒有被所謂大數據掩埋，反而在大數據時代，被一個(ge) 個(ge) 數據又激發出來。

大數據給不出解釋

搞大數據研發，不就是坐在實驗室、電腦前，整天對著數字劈裏啪啦地運算?

可騰訊公司用戶與(yu) 市場研究中心調研員韓娜，更多地是奔波在見調研對象的路上。

韓娜講了一個(ge) 對於(yu) 她來說“家常”的故事。

一年冬天，她從(cong) 南方的深圳趕到北方的沈陽，約了一個(ge) 孩子做用戶調研。本來知情的父母臨(lin) 時有事不在，孩子的姑姑不讓韓娜進門。韓娜拿出身份證、工作證、介紹信，反複解釋，但所有證明一概無用，對方就是不肯相信。

最終，韓娜被“砰”的一聲拒之門外。

類似的經曆，韓娜所在的團隊幾乎人人都遇到過。

很多人不理解，一個(ge) 互聯網公司怎麽(me) 還用上門調研這種“老土”的方式?

的確，擁有7.62億(yi) 月活躍微信賬戶、8.77億(yi) 月活躍QQ賬戶的騰訊，並不缺乏用戶社交的大數據，但光有數字就行了嗎?

“大數據給出了結論，但給不了解釋。”用戶與(yu) 市場研究中心總監譚池舉(ju) 了一個(ge) 他自己的親(qin) 身經曆。

多年前，他曾經參與(yu) 過早期蘋果手機一代的調研。當時，老外們(men) 通過大數據驚訝地發現一個(ge) 現象：蘋果的幾種輸入法中，中國人特別偏愛某一種。可是老外想不通，這是為(wei) 什麽(me) ?

譚池說，“為(wei) 什麽(me) ”往往是大數據的盲點，想要找到答案，目前，還隻能依靠傳(chuan) 統的人對人詢問。

當時，經過傳(chuan) 統調研，譚池找到了原因：

中國抽煙人口比西方國家多，許多公共場合更是想抽就能抽，人們(men) 一隻手拿煙時，隻好單手握著手機打字，因此中國的蘋果一代用戶，特別偏愛單手型、單指型的輸入法。

知道這個(ge) “為(wei) 什麽(me) ”以後，相關(guan) 產(chan) 品的開發，開始更多考慮單手模式了。

人與(yu) 人交流的傳(chuan) 統模式，不僅(jin) 沒有被掩埋，反而在大數據時代，被一個(ge) 個(ge) 數據又激發出來。

大數據讀不出場景

“滴”“滴”———訪談室裏充滿此起彼伏的電子音。研究員們(men) 有些震驚。

事情緣起於(yu) 產(chan) 品經理想做一個(ge) 無障礙功能的設計。研究員朱丹招募了6位盲人進行訪談。起初，大家做好充分準備，以為(wei) 盲人們(men) 可能不會(hui) 使用智能手機，不會(hui) 用APP，需要先教一下。

但沒想到，這群盲人使用互聯網產(chan) 品相當熟練。

他們(men) 利用智能手機的讀屏功能，並且每個(ge) 人都把聲音調到最快檔，隻聽見手機發出“滴”“滴”這樣短促的電子音，常人的耳朵根本聽不懂是什麽(me) ，但6位盲人卻在怪誕的聲音中，熟練地使用互聯網，讓在場的“小夥(huo) 伴都驚呆了”。

“原來網絡對他們(men) 的幫助比我想象中大很多。”朱丹感慨。有位盲人告訴她，比如移動支付，對正常人來說隻是多了一種支付手段，但對他們(men) 而言是一種顛覆式的設計，大大方便了盲人消費。

大數據提供了一個(ge) 結果，但它並不知道用戶在使用產(chan) 品時，身處什麽(me) 樣的場景，懷揣怎樣的心情，有著怎樣的需求。這一切，唯有人與(yu) 人麵對麵，才能知曉。

還有一次，譚池找到了成都的一名用戶，興(xing) 高采烈跑到對方家裏。目的是為(wei) 了知道，用戶使用產(chan) 品時，真實的生活場景什麽(me) 樣。一番交流和觀察後，他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這戶人家冰箱裏隻有6罐可樂(le) ，沒有多餘(yu) 的食物，房間裏也找不到水壺或飲水機。譚池發短信給同行的同事：留意一下，這是不是他真的家。

等到雙方聊得很開心以後，對方果然露出了口風，原來他確實不住在這兒(er) ，這間屋子的主人是他父母，目前租給別人，這次為(wei) 了接受調研，臨(lin) 時借用了一下。

“這樣一來，我觀察他的生活場景，有一半信息就沒用了，比如小區、鄰裏關(guan) 係等。”譚池遺憾地說。

用戶真正的使用情景，他們(men) 的擔憂、開心、困惑與(yu) 不爽，目前的大數據讀不出來。數據再大也是死的，隻有人能激活它。

大數據不知道怎麽(me) 做

多年前，有一位調研員曾經接過一個(ge) 項目，對方要求調研某產(chan) 品在用戶心中是多少分，如果得分在80分以下，整個(ge) 相關(guan) 團隊就要被撤銷。

“其實，給79分還是80分，有很大區別嗎?”譚池反問，“不談評分機製，就算根據數據得分，判了一個(ge) 團隊的生死又怎樣?問題還是在那兒(er) ，依然沒有得到解決(jue) 。”

大數據本身，並不能給出一個(ge) 既定做法。麵對數據運算的結果，之後的步驟可能更加重要。

每一年，研究中心負責調研的項目數以百計，這些課題並非調研員自己“拍腦袋”想的，大部分來自產(chan) 品策劃的需求方。

韓娜說，剛入這一行，自己與(yu) 產(chan) 品經理交流時，經常需要磨合。比如一位產(chan) 品經理很糾結，關(guan) 於(yu) “簽到”有兩(liang) 種改進方案，究竟95後用戶更喜歡哪一種呢?他不知道。

他可能先去找數據師，去調相關(guan) 的大數據。大數據顯示，95後更熱衷於(yu) 每天上網“簽到”。但是他們(men) “簽到”究竟是出於(yu) 什麽(me) 心理，獲得了什麽(me) 滿足，數據並不懂。

於(yu) 是，產(chan) 品經理接著找韓娜，請她進行用戶研究。結果顯示，95後樂(le) 意“簽到”，更多是為(wei) 了滿足自己的情感需求，尤其是“刷存在感”。可是知道了這一點後，產(chan) 品經理依然無法抉擇，究竟哪個(ge) 方案更好。

時間久了，韓娜漸漸明白，自己做完調研，不能僅(jin) 僅(jin) 解答“為(wei) 什麽(me) ”，“用戶怎麽(me) 想”，還要給出“怎麽(me) 做”的建議。

當然，再細致的調研，最終也不一定能找到產(chan) 品經理想要的答案。有時候，答案是有了，但考慮到成本營收、缺乏供應商、缺乏可操作性等因素，改進方案依然不了了之。大數據和訪談就都白做了。

另一位調研員馬建說，自己工作最開心的那刻，就是調研的建議被采納，最終體(ti) 現到產(chan) 品中。

今天的企業(ye) 、政府，乃至整個(ge) 社會(hui) ，很容易通過大數據對市場一目了然，但一目了然之後怎麽(me) 做?漠視它、改正它、還是適應它?

大數據未必懂得價(jia) 值

羅英、何文是“數據挖掘師”。但這份工作想做得好，單純依靠算數據並不夠，其實還要動用“情商”。

比如，QQ音樂(le) 有一個(ge) 功能叫“猜你喜歡”。根據用戶的數據，軟件會(hui) 自動推薦一些陌生歌曲。這種推薦，顯然是基於(yu) 大數據平台。一般我們(men) 以為(wei) ，隻要提供一些算法，大數據平台照此運算就成，但事實沒那麽(me) 簡單。

首當其衝(chong) 的是準確率。“猜你喜歡”究竟能猜對多少首歌?不同的數據師，可能會(hui) 設計不同的算法，有的人效果明顯比較好，他把“年齡”的數據用起來，而另外一個(ge) 人沒用，就會(hui) 導致兩(liang) 者準確率差很大。

究竟需要考慮哪些數據維度，薦歌才會(hui) 最符合心意呢?沒有標準答案，不同數據師有自己的判斷。同樣的大數據庫，一個(ge) 運算下來比較準確，一個(ge) 不準，其中唯一的變化就是人。

第二個(ge) 問題是，為(wei) 什麽(me) 有人能想到“年齡”，而有人卻想不到?憑借的也是個(ge) 人經驗。或者說，憑借的是人對事物的理解，考驗的正是數據師的“情商”。

“在我們(men) 行內(nei) 有一個(ge) 不等式：業(ye) 務知識>數據>算法。”羅英解釋，“而業(ye) 務知識就是你的理解能力。”用同行的話來說，就是“你的架構是否合理。”

最近，產(chan) 品經理提出：能不能根據大數據，觀察每座城市的人口遷移，隨後做一份《城市年輕指數》報告?

數據師們(men) 給出了這樣一些數據：用戶的登錄地，再比對他們(men) 的年齡信息等。最後給出來的數據，大家一看都覺得有價(jia) 值，《城市年輕指數》報告就這樣出爐了。

當然，更多時候，理想很完美，但運算出來的數據卻沒什麽(me) 變化，被判定“數據價(jia) 值不大”，議題便會(hui) 不了了之。

“大數據就好像是一杯水，我們(men) 需要去廚房煮菜，水隻是材料之一。”羅英形容。

何文則說，他工作的成就感，不在於(yu) 運算大數據，而在於(yu) 最終“能給出有價(jia) 值的數據”。

大數據還能做什麽(me)

第一張與(yu) 家人的合影、第一張旅行的照片、第一張寶寶的笑容……

最近，騰訊運用QQ空間的數據，為(wei) 個(ge) 人生成一份“社交回顧互動”H5，比如顯現出你第一次注冊(ce) 空間的時間，跳出第一張上傳(chuan) 的家人合照。

“其實也捏了一把汗。”從(cong) 事QQ空間運營的琪琪說，“試想，第一張與(yu) 家人的合影，萬(wan) 一大數據判斷錯誤，跳出來的照片是與(yu) 男同事的合影，豈不是很尷尬?”怎麽(me) 抽取數據，讓數據判斷準確很重要。

小迪做調研時遇到一名初中男孩，對方很有傾(qing) 訴欲。男孩告訴他，自己有5個(ge) QQ號，4個(ge) 已經被媽媽“破解”了，可能是因為(wei) 密碼太簡單，都是生日之類，媽媽太容易猜到。於(yu) 是他想出了第5個(ge) QQ密碼，複雜到連自己也記不住。

他把密碼放在帶鎖的儲(chu) 錢罐裏，再把儲(chu) 錢罐藏在床底下，每次用這個(ge) 賬號登錄QQ時，他都要先從(cong) 床底下把密碼翻出來才行。

這個(ge) 故事，後來被小迪寫(xie) 進了《95後迷之隱私觀大揭秘》報告中。該報告揭示，95後是一群非常注重隱私的群體(ti) ，近4成95後認為(wei) ，自己的隱私遭到過侵犯，他們(men) 為(wei) 了保護隱私采取過各種小手段。他們(men) 渴望有自己的空間，活躍於(yu) QQ空間其中一個(ge) 原因，就是可以不和父母在同一個(ge) 社交圈。

隱私報告誕生後，也讓一些媒體(ti) 和學者產(chan) 生了危機感。長此以往，是不是一家互聯網公司就能自己完成科研報告了?大數據會(hui) 不會(hui) 讓一些科研機構被取代呢?

除了活動、推薦、科研，最讓人期待的是，大數據在某個(ge) 領域正發揮著超乎想象的作用———城市公共空間的實時數據檢測。

類似功能，其實微信上已經有了。打開微信個(ge) 人錢包，選擇城市服務，右下方有一條“城市熱力圖”。點擊進入，熱力圖能實時顯現你所在的位置附近，有多少人流，它意味著交通是否擁擠。

當然，擴大使用的話，它還能實時監測某塊區域，是否短時間內(nei) 人流密度過高，及時提出預警。

也是基於(yu) 相同的原理，近幾年騰訊發布了春運遷徙報告，實時監測每年春運的遷徙情況。

而未來，當每個(ge) 人的身體(ti) 信息都能被實時收集，形成個(ge) 人的大數據時，人會(hui) 怎樣?當整個(ge) 社會(hui) 被大數據連接起來，整座城市管理，都可以用大數據運算出一個(ge) “最佳方案”時，城市又會(hui) 怎樣?

我們(men) 已經邁入一個(ge) 大數據的時代。

有人說，終究有一天，數據的價(jia) 值將超過土地的價(jia) 值。

但是也有人說，世界就是一個(ge) “黑盒子”，永遠無法窺探內(nei) 部的秘密。

遠古時代，宇宙對於(yu) 人類就是一個(ge) 巨大的黑盒子。如今，科學技術正在解開一個(ge) 又一個(ge) 黑盒子，可是大數據的終解會(hui) 通往哪裏?目前依然沒人說得清楚。

“技術是有局限性的。”當我們(men) 一直在展望科技的無限可能時，反倒是這些一直與(yu) 大數據打交道的人，不斷強調著這一點。

(文中的人名均為(wei) 化名)

人始終無法被替代

上海觀察：企業(ye) 對大數據的估值一直都很高，不會(hui) 輕易公開。你們(men) 怎麽(me) 會(hui) 想到免費對公眾(zhong) 發布一些大數據的社會(hui) 報告?

李航(騰訊集團市場與(yu) 公關(guan) 部總經理)：這幾年，社會(hui) 上的大數據報告很多，每家互聯網公司各有偏重。

社交平台本身就是一個(ge) 濃縮的小社會(hui) ，社會(hui) 的新變化、新趨勢，都會(hui) 在這個(ge) 平台有所反應。比如，大家越來越覺得，當代年輕人變得無法定義(yi) 了，他們(men) 似乎喜歡追星、喜歡消費，他們(men) 究竟是怎樣一群人呢?能否做出一些描述?

那麽(me) ，在我們(men) 的社交數據平台上，是否可以觀察到年輕人的一些變化?意識到這是一個(ge) 社會(hui) 共同關(guan) 注的話題，我們(men) 就基於(yu) 大數據發布了相關(guan) 的報告。

另一方麵，大數據是個(ge) 很大的盤。但是這個(ge) 大盤上也可以有許多小的切麵和故事。大數據未必一定要生成一個(ge) 宏觀的大報告，從(cong) 特別的角度切入，以小見大，也是一種嚐試。

這次我們(men) 推出95後的隱私觀，那麽(me) 下次可以繼續推出當代年輕人的審美觀、擇業(ye) 觀等，持續聚焦一些可長期跟蹤的社會(hui) 話題。

上海觀察：這份報告既有宏觀數據，又有微觀故事，看起來似乎“搶”了高校和媒體(ti) 的活。

李航：我們(men) 是一個(ge) 平台，也許從(cong) 能力上，我們(men) 可以做到像高校那樣，或者像媒體(ti) 那樣，但從(cong) 自身的定位來說，我們(men) 盡量隻做平台該做的，那就是客觀陳述。

有些洞見，不輕易進行價(jia) 值判斷。這些大數據發布出去以後，如果高校、媒體(ti) 引用，進一步就這個(ge) 社會(hui) 現象深入分析下去，我們(men) 也很高興(xing) 。

上海觀察：是不是因為(wei) 互聯網行業(ye) 變化太快，所以你們(men) 對社會(hui) 的細微變化很敏感，也因此對調研投入了很大精力?

李航：Pony(指馬化騰)曾經說：巨人倒下的時候，身體(ti) 還是溫的。互聯網這個(ge) 行業(ye) ，分分秒秒都在變化，所以我們(men) 始終有一種危機意識。

今天，我們(men) 願意開放一部分資源和數據，也是希望能與(yu) 全社會(hui) 一起去解讀互聯網的動向，可以說是為(wei) 了社會(hui) ，同時也是為(wei) 了我們(men) 自己的生存前景。

上海觀察：那麽(me) 您對大數據的未來怎麽(me) 看?有了人工智能、深度學習(xi) ，未來人還有用武之地嗎?

李航：目前看待和處理大數據有幾種方式。

一類是對年齡、性別、星座等基礎結構型數據進行呈現和總結。

第二類是視頻數據、語音數據、圖像數據。我們(men) 有像優(you) 圖這樣世界領先的技術團隊，他們(men) 在音頻、人臉、圖片識別等領域都有深入研究。現在我們(men) 正在研究，如何讓語音數據與(yu) 圖像數據結合進行分析。

第三類就是人工智能，它的想象空間非常大，或許通過深度學習(xi) ，未來人工智能自己會(hui) 對數據產(chan) 生洞察力，理解數據背後的意義(yi) 、原因、提供建議，一切皆有可能。

我相信人無法被替代。人性很複雜，即使人與(yu) 人的當麵交流，所知也是有限的。人的情感、動機、心理，這些都是目前機器解讀不了的。

越是與(yu) 大數據打交道，我越是對人性保有敬畏之心。